再过三个月我就满五十三岁了,不觉又老了一年。
人过五十知天命,便多少有些怀旧,偏我又喜欢收藏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旧物,尽管多次搬家,有些旧物我是舍不得丢的,如宝贝般置于柜中。得闲,时不时拿出来把玩,那些发黄的、斑驳的、土头土脑的诸爱,常为我打开时光隧道的闸门,多少年曾经的付出与收获,都是温馨的回忆。其实想起来,人生不必太在乎值或不值,你的经历就是你的财富。
譬如今天,在这个初夏的周末,我从衣柜里又翻出四件小棉袄和一件小外套,这些个小可爱,每每看到它们,心里由然而生一种特别的情愫。我喜用鼻子贴着它们闻,闻陈年奶香的味道,闻岁月沧桑的味道,闻母亲们慈爱的味道,闻着闻着,我有时就会急急地给远在家乡的老母亲老父亲打电话,慢慢地和他们唠嗑,给远在他乡求学的儿子打电话,问他好不好?多情应笑我,己早生华发!
母亲是1962年的春天怀上我姐的。当时父亲正在湘东的酃县大山里当养路工,母亲是家属,只能在路上做点零工贴补家用,双方上有老,家里甚是拮据。母亲腆着大肚子,从供销社扯了两块布料,借了邻家的一件样品,跟着附近村里的老裁缝学做棉袄。母亲在娘家做姑娘时,就以心灵手巧而闻名村里,因此,对于这些针线活,师傅一教,母亲就能领其要意。母亲其实只扯了做一件小棉袄的布料,反反复复的拆做,竟做出了很精致的一件小棉袄,特别是那一排可爱的小布扣,甚得师傅的夸奖!师傅说,我这还有几块边角余料,你索性再试试手吧,于是一件用五种颜色布料做成的小棉被心,又诞生了,师傅称奇,说这两件小棉袄一定会保佑你的孩子健康成长!
姐姐穿了这两件小棉袄,之后,我也穿了,甚是健康。母亲开始笃信,这两件小棉袄是上天赐给她的吉祥物,又留给了小姐六岁的弟弟穿。1969年初春,母亲生下弟弟后不久,为了养家不得不外出做事。姐姐就背着不足一岁的弟弟去读书,可怜姐姐瘦小的身躯,背着胖乎乎的弟弟还穿着这些小棉袄。也许这些小棉袄太过舒适,弟弟趴在姐姐的背上竟也睡得安香,当然姐姐读书读的很辛苦!这之后母亲也坚信,自家做的衣服除了合身、省钱外,还能保平安。此后的二十几年,我家五口人就很少在外买衣服,基本上是母亲自家做。
1989年,姐姐的女儿出生了。母亲又拿出这两件小棉袄,说要给外孙女穿。姐姐说:“这衣服年代太久了,不卫生,现在又不是买不起!”母亲说:“我把它们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了,干净,穿得,会保佑我的外孙女平安哩!”姐姐终是拗不过母亲,就依了她。后来我儿子和我弟弟的儿子都依例穿了这两件小棉袄。特别是当我母亲拿着这些小棉袄给我儿子穿的时候,我岳母娘见了甚为惊奇。我岳母娘说,她也做了两件这样的小棉袄。我这才知道,1988年,我岳母第一个孙女降生之前,她就早早地在那台跟了她好些年的老缝机上,一针一线地赶制了两件小棉袄。岳母甚为用心,扯的是上好的软棉料,衣的式样不是正开,是斜开,用带子代替扣子,说这样柔软,不会有扣子、绳结等硬物抵着毛毛娇嫩的皮肤。哈,她真是心痛孙崽崽到了极点!与我母亲一样,岳母把这两件棉袄依次给了大孙女、二孙女穿,这回说也要给外孙穿,还为我母亲带来的那件小棉袄配上了一件红花布外套。我当然是满心欢喜,一下子,我儿子拥有了四件棉袄和一件外套,都是满满的爱。儿子用过之后,我就珍藏了。
这些穿越了半个世纪或近三十年的小棉袄,我会一直珍藏下去。或许我会建议给我的孙辈们穿,哪怕穿几天也好,会保一生健康平安哩!它凝聚着几代人的爱,这种爱是家的文化,家的温馨,需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!